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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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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吻

接了一個不算溫柔的吻, 發出氣勢洶洶的吵架,撂下幾句狠話,又拋下一個“我喜歡你”的鉤。柳絮寧想,這是他們這場意外會面的劇情前提。

太過猝不及防, 她此刻腦內的思路有些屏障, 語言系統也在雨天變得潮濕, 楞楞地看著他,卻說不出一句話。那支口紅不應該放在包裏,應該早早地塗上,才算是物盡其用。

梁恪言也沒多期待她的回答, 問她:“等人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室友嗎?”

“嗯。”

真夠言簡意賅的,梁恪言難得不知道說什麽,只直直盯著她。五月初的天氣,她穿了簡單的白T和卡其色背帶長褲, 肩上挎了個小小的包,梁恪言掃了眼包的容量:“帶傘了嗎?”

“沒有。”柳絮寧也悄悄打量他, 全身上下除了拎著酒的袋子,再沒有可以收納的物件。她於是補充,“我朋友帶了, 我可以撐她們的。”

梁恪言慢慢地接她的話:“我沒帶。”

那關她什麽事。

“關我什麽事。”

話冒出口的瞬間,她後知後覺自己這語調有點軟。

梁恪言笑了笑。

聽著他這笑聲,柳絮寧的臉開始發燙,她眼神亂飛,不自然地轉移註意力:“你會打領帶了。”

他也低頭看自己的領帶:“對, 跟著你發的視頻學的。”

“那個都發你很久了, 現在才學會。”笨笨的。

“太快就學會了還怎麽讓你幫我系。”他一點也沒藏著掖著。

柳絮寧瞪大眼睛:“你這人……”

“我這人怎麽?”他問。

“……沒怎麽。”

“你朋友出來了。”他點到為止,也不再逗她。

柳絮寧往回看, 胡盼盼和許婷拎著幾袋子的累累戰果出門。胡盼盼正要喊累,一擡眼看見了梁恪言,她“誒”了聲:“你哥來啦。”

梁恪言和兩人簡單打過招呼。

“那你哥哥要和我們一起去吃燒烤嗎?”許婷也問。

梁恪言沒開口,只看著柳絮寧。她心裏想著你看我幹什麽,嘴上只能裝模作樣地詢問他的意見。想也知道,答案自然是肯定的。

許婷和胡盼盼各帶了一把傘,胡盼盼的那把遞給了兩人。

她們走在前面,柳絮寧和梁恪言走在後面。

荷川路在梧桐區上,一排的咖啡館、買手店,年輕人打著傘穿行在巷道上。碰上雨天,膠片電影感很濃。

梁恪言一手拎著酒,一手打傘,柳絮寧有挽著人的習慣,何況是兩人共撐一傘,中間還要分開這麽大的距離,想也不太合理。她正要靠近梁恪言一點,後者卻把傘往她那邊靠。

柳絮寧說:“你的肩膀要淋濕了。”

梁恪言的頭低下:“那你可以離我近一點。”

可是已經很近了,近到他身上的味道都要以說一不二的姿態竄進她的鼻尖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下了雨,沿路的墻濕了一半,底下顏色更深一些。空氣裏莫名有些陰冷,濕乎乎的風斜吹著。柳絮寧得承認,他和梁銳言一樣,體溫很高,靠近時就像碰觸著熱乎乎的暖手寶。她甚至,甚至想勾著他的手腕。

“那天為什麽不等我?”

車軲轆了這麽久,是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嗎?

“就是困了。”

這回答裏搪塞意味太重。

“不是。”

“就是。”

“不是。”梁恪言重覆。

她急了:“那我就是不能見你不想見你,不行嗎!”

“不能見我?”梁恪言抓住那個關鍵詞,“為什麽不能?”

她說了句沒什麽,就不再開口。

如果那個夜晚為他開門後,她會迎接什麽?也許又是一個令人猝不及防卻眷戀十足的吻,再之後呢,她就要面對很多很多東西了,甚至是獨自面對。

他們中間隔著一面玻璃,彼此可以清晰相望,可若要觸碰,那只能打碎。由他打碎,碎片會濺傷她,由她打碎,裂痕依然會割傷她的手。

她不想讓自己受到任何傷害。

再走過一個街角,就到了烤肉店。此時是晚上八點,下雨的緣故,今天的人比較少。四人選擇了偏角落的位置。這裏地方偏小,過道也窄,柳絮寧和梁恪言的那一邊抵著後面的墻,這點空間對柳絮寧來說剛好,對梁恪言來說卻有些局促。

“你要和盼盼換個位子嗎?”柳絮寧問。

“不用,可以坐。”梁恪言回。

掃碼點單,柳絮寧點得很快。

三個女生都不約而同地餓了,眼神俱是被烤爐上滋拉作響的肉類吸引。

梁恪言其實沒什麽胃口,比起這些,勞累了三天的他更想回家睡覺,只是因為有她的存在,那些困意可以通通消失。他吃了幾口後,又覺得此刻放下筷子會令人掃興,於是繼續拿著,偶爾夾一筷素菜,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她。

他想,剛剛是失策了,他的確該和胡盼盼換個位子,這樣就能直白地看著她了。

他的目光好明顯,柳絮寧的那塊烤肉在調料碗裏翻來覆去也不見他移開視線。辣椒粉蘸得太多,滿滿一口嗆到了喉嚨,柳絮寧咳得臉頰通紅,眼裏泛淚。梁恪言拿了涼白開遞給她,又輕輕拍她的背,問她有沒有好一點。

柳絮寧搖頭,指了指水杯。梁恪言滿上後又遞到她嘴邊。

梁恪言算是把胡盼盼的活都幹了,她咬著塊肉,瞇著眼睛在兩人之間逡巡,繼而和旁邊的許婷對視上。對方正巧看過來,意味不明地挑眉。

胡盼盼沒說話,小幅度地瘋狂點頭,完成一場秘密對話。

好奇怪,好微妙,好不正常。

出了烤肉店,雨恰好停了,柳絮寧把傘還給了胡盼盼。四人往地鐵站的方向走。

這裏離地鐵站有點距離,四人沿著屋檐下走。柳絮寧低頭踩著格子上的線,偶爾有積攢在屋檐上的雨水斷斷續續地落在她頭頂和脖頸,她下意識一瑟縮,在擡手抹掉脖子上的雨珠前,有人比她更快。

他的手很幹,又有點熱,落在後頸上的觸感久久散不去。

“待會兒去哪裏?”梁恪言問。

柳絮寧依舊是低頭看著歪曲不平的格子線:“回學校。”

胡盼盼和許婷沒回頭,對視一眼。

——回學校?誰回學校?我不回的啊……

——不知道啊,我也不回!

她說這話時臉上神情平靜,輕輕抿了抿唇,剛塗上的淡色口紅暈開了點。

梁恪言忽然被氣笑了。

後面的路程,他一言不發。兩人的速度不知為什麽默契地慢下來,逐漸和前面的人差開一步、兩步、三步的距離。這條路再長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,梁恪言看著她的背影,像電影落幕後大屏幕上開始徐徐滾動演職員名單,他失落地低頭,手裏只有一桶空了的爆米花。

靠近地鐵站,又開始下雨,一旁路燈閃爍,人流越來越多,歡笑高語夾雜其間。

這樣糟糕的陰冷潮濕天氣裏,他們是怎麽做到開開心心出來玩的?梁恪言不知道,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裏全是煩躁。他不喜歡被動,可卻一次一次被她掌控。

他不準備,也不可以再給她這種機會了。

想法支配著大腦,欲望占領了理智的高地,他忽然牽住她的手,重重地往自己身前一拉。在柳絮寧驚訝的雙眸中,他牢牢握住她的手,帶著她穿過擁擠的人群逆行。

“哥……”

“酒忘拿了。”他言簡意賅,一句話堵住她接下來問句的缺口。

“寧寧,你們往哪裏走?”胡盼盼回頭,恰巧看見梁恪言牽起柳絮寧的手大步離開她的視線。她不敢置信地扯著許婷的袖口:“他們這是……”

許婷說:“你看不出來?”她室友這麽笨呢,酒吧那次就該看出點苗頭來的。

胡盼盼咋舌:“看是看出來一點兒,但是他們怎麽……”她不知該如何形容,後面半句話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。

許婷覺得她大驚小怪:“怎麽,她和梁銳言牽手你習以為常,她和梁恪言站在一起你就覺得難以接受了?”

胡盼盼恍然,對哦!沒這道理!

沿著來時的路走,梁恪言的腳步愈發快,快到柳絮寧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。她斷斷續續地叫他哥,他沒反應,她煩了,想甩開他的手,他抓得真緊,她實在脫離不開。柳絮寧徹底惱了,連名帶姓叫他的名字。

“梁恪言,你到底想幹什麽呀?”

這句話像一個開關,梁恪言停下腳步,轉身看著她,反問:“那你呢,你到底在想什麽?”

他這問題讓柳絮寧無言以答。她從來都是個利己主義者,渴望他能懂她,又不主動將想法挑明,她有時也討厭自己這個性格,就像在離開烤肉店前,她借著上廁所的由頭在鏡子前塗口紅。她希望在自己不挑明的情況下讓他發現她的這點小心機。

那時他們走到一家老洋房門口,柳絮寧站在門前,有人想繞過她往前走,梁恪言搭了搭她的肩膀往旁邊一帶。

“那你在想什麽?”她輕輕地把問題拋回去。

梁恪言看著她,看著她這張一貫柔軟無辜,卻又真誠地擺出自私天性的臉:“我在想,為什麽你說不能見我。”

話題又被他繞到了最初。

“你是不是想讓我繼續問下去?”他接著說。

柳絮寧此刻眼裏是徹徹底底的驚訝,他怎麽知道她言語之間故意露出的破綻,他怎麽知道她在等待他的追問。

她的神情在梁恪言的意料之中。

“我是不是說過,你不用這樣。我會給你兜底的。”他說,“所有事情。”

雨落在地上,蕩起一片柔軟的漣漪,她的心也軟軟的。

“難道你什麽事情都可以兜得住嗎?”

“是。”他看著她,“我想做的事,想得到的人,我可以不計一切代價。”

這話太大,柳絮寧想反駁,才不是這樣的,這世上總有你做不成的事,也總有你得不到的人。

“那代價如果你無法承擔呢?”

“那我自認倒黴,願賭服輸。”他的視線灼熱地描摹過她的五官,最後落在她的唇上,又很快移開,“但說實話,我沒怎麽倒黴過。”

這樣自負的回答讓柳絮寧無法招架,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覆。

“所以能不能告訴我,為什麽不能見我?”

真是一場狡猾的循循善誘。

酒店晚宴結束前,梁恪言的手和她的短暫相牽又分開時,她註意到了許芳華的目光。柳絮寧知道自己是有一點點怕的,她甚至不敢去細想去回味那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眼神。

招惹完小孫子,就去勾搭大孫子了?

“在酒店的那天,走之前,奶奶好像看見我們了。”

“看見我們什麽?”

她晃了下自己的手,梁恪言低頭,看見兩人即使面對面也沒有分開的、緊緊交握的手。

“那又怎麽樣?”他反問,“她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知道什麽……”她訥訥地問。她還什麽都沒做,許芳華能知道什麽?

梁恪言看出她在想什麽:“知道我喜歡你。”

從他口中聽到她早已明了的真相時,心跳的頻率還是會不講道理地加快。

“柳絮寧,你那天讓我猜,你喜歡我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。可我覺得這不重要。”

“不重要嗎?”

“當然,這有什麽重要的。重要的是,我對你的喜歡是真的。”

洋房裏的燈透過壁櫥閃爍了幾下,橙黃色的光混著雨夜的朦朧,在兩人的臉上緩慢流轉著。梁恪言放開她的手,轉而兩手輕輕地捧著她的臉,“我知道你是不怕我的,那能不能也不要害怕和我在一起?”

柳絮寧忍不住想,這雨下得真妙,滴滴答答落在她手背上,沖刷掉了雜念,摒棄掉了憂慮。

遲遲得不到答案真是一場無聲的酷刑。梁恪言想吻她,又怕她躲開,所以唇在距她鼻尖一寸的地方停住。

但她沒躲,踮腳湊近他,鼻尖碰到他的鼻尖。柳絮寧想,他的鼻梁怎麽這麽高這麽挺。

她輕輕“呀”了一聲:“你能不能歪一下頭?”

梁恪言聽她的話,偏過一點幅度,低頭吻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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